【文學賞析】陸游詩的豁達人生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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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吳芳銘

陸游，字務觀，號放翁，是南宋詩壇上罕見的高產詩人，素有「六十年間萬首詩」盛譽。他一生中創作九千餘首詩，其中山水詩有一八八六首，禪詩百餘首。

陸游是南宋詩壇領袖，詩風雄渾奔放，宛轉明快，悠麗曉暢。中期始師法六朝舊詩，風格透露出恬淡虛靜的佛道思想。今不妨一讀〈六月十四日宿東林寺〉：「看盡江湖千萬峰，不嫌雲夢芥吾胸。戲招西塞山前月，來聽東林寺裡鐘。遠客豈知今再到，老僧能記昔相逢。虛窗熟睡誰驚覺，野碓無人夜自舂。」

南宋孝宗乾道六年（一一七○），陸游入蜀，路過九江，遊歷廬山住宿東林寺，至淳熙五年東歸，經歷九年宦遊生活，舊遊廬山又於東林寺留宿。詩中寫他望明月、聽鐘聲，靜思自慮，洗心滌塵，而對官宦生涯滋生厭倦的情緒。

這首七言律詩的起首兩句「看盡江湖千萬峰，不嫌雲夢芥吾胸」，說明了官途行程萬里，已看盡千萬山峰，當走過無數高山大川，見過奇峰秀水，茫茫雲夢並不稀奇。

佛家說「納須彌於芥子」，「須彌」是梵文音譯，為妙高山、世界的中心，比喻極大，「芥子」為蔬菜的種子，比喻極小；「雲夢」，為古大澤名。雲夢雖大，但對於一個「看盡江湖千萬峰」的人來說，它豈能梗塞在我心中。陸游在詩中，把他見到的雲夢澤說成「芥」，並不是說雲夢澤很小，而是表示他參悟佛道，又因見多識廣，把世上的風光都看淡了。歷經宦海沉浮及江湖恩怨，已不須計較。詩以帶情韻和景色的議論破題，概括詩人的行程，也表達自己心胸開闊的曠達情懷，這種豁達的人生態度，讓人醍醐灌頂。

詩人留宿東林寺，望著天上皎潔的明月，聆聽寺廟悠揚的鐘聲，想起入蜀時曾宿於西塞山對岸，是夜恰逢八月中秋，月色美妙。在這禪林清幽的情境裡，禪境、明月和鐘聲能使人俗塵淨洗，精神得到慰籍。同時也透過與老僧的敘舊，抒發對東林寺的深厚感情。

詩末以夜裡敞窗熟睡，是誰把我從熟睡中驚醒呢？原來是遠處村野傳來的水碓夜舂聲。

「虛窗熟睡」是點明題旨，野外水碓夜舂的田園生活是別出新意的結句，它把詩人沉寂的心帶進一個新的境界，除表達對田園生活的喜愛，也以豁達的態度面對宦海浮沉。

全詩緊扣一個「禪」字，刻畫詩人旅宿禪林、步入禪境、交往禪師、尋求禪理的過程，在全詩情景交融運用下，餘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