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鐘聲】 熱天午後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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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黃羿瓅

池裡小荷初長，荷葉隨細雨微風翻轉，鮮麗的石榴花紅得更像火焰了。這是蘇軾的詞：「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燃。」池邊少女不禁伸出玉手捧水玩，「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水花在荷葉上飛散四碎，一顆顆卻又如珍珠般圓潤晶亮。賞景弄泉，是少女也是蘇軾初夏的喜悅。

唐朝詩人高駢〈山亭夏日〉：「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盛夏風景圖，水、影、樹、花、風和香氣，驅散了熱天午後的窒悶。而白居易除了待在室內奉行「心靜自然涼」，且「靜拂琴床席，香開酒庫門。慵閒無一事，時弄小嬌孫。」詩聖杜甫則白描畫面：「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所以欲解暑氣，品酒、下棋、垂釣、享天倫，都能令人舒心。酷夏高溫磨人，無拘無束慣了的李白，直接「懶搖白羽扇，裸袒青林中。脫巾掛石壁，露頂灑松風。」這是詩仙熱天裡豪放率直的享受。

南宋詩人楊萬里描繪西湖夏日之美：「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開頭便直述感受，緊接著才道出美在哪裡：「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形容得多麼繽紛，讀者卻能從中感受到簡潔質樸。

與陸游、尤袤、范成大並稱「南宋四大家」的楊萬里，一生作詩兩萬多首，傳世四千餘，被譽為一代詩宗。他的詩風清新自然，富有諧趣，喜歡描寫自然景物，但不拘一格，被尊稱「誠齋體」。而為人剛烈正直、勤奮清廉，具強烈愛國情操，也是他的特色。

史上寫詩最多，尤愛大自然的楊萬里，自有許多關於夏季的詩，一首〈小池〉流傳近千年：「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首先帶領讀者進入閒靜清新、溫和宜人的境界中，隨後攝影般的特寫剛露出捲捲葉尖的嫩荷與早就迫不及待飛來的蜻蜓，安適而活潑，極富情意。

另外，〈閒居初夏午睡起〉兩首：「梅子留酸軟齒牙，芭蕉分綠與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閒看兒童捉柳花。」、「戲掬清泉灑蕉葉，兒童誤認雨聲來。」他是怎麼度過夏天呢？長長的午睡、內心無牽絆、看兒童追玩飄飛的柳絮，還戲捧泉水灑蕉葉，製造雨聲驚動孩童，這些情致幽默的細節，實在妙趣無窮。

熱愛生活的他，更喜飲茶逼出暑氣。宋人重視賞花、品茗，然誠齋先生根本嗜茶如命，有「茶痴」之稱。他總不管不顧的喝，致使體寒、「瘦骨如柴痛又酸」；甚至夜裡也好飲啜，失眠了卻絕不怪茶，〈不睡〉詩云：「夜永無眠非為茶，無風燈影自橫斜。」追求的是悠然意趣，以及如茶一般的清澈品行。

同為「南宋四大家」的陸游，其〈幽居初夏〉可謂一部「村莊史」，詩裡如此描寫：「湖山勝處放翁家，槐柳陰中野徑斜。水滿有時觀下鷺，草深無處不鳴蛙。籜龍已過頭番筍，木筆猶開第一花。嘆息老來交舊盡，睡來誰共午甌茶。」有水有山的幽靜詩情裡，也呈現出憂國憂民不平靜的抑鬱，於是我們看到了陸放翁夏日習慣午睡、喝茶，這一天，卻湧現報國無門、知交凋零的慨嘆與寂寞。

古代文人於熱天午後的享受，風格各異，其實也大關心境。值此盛夏，你如何排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