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鐘聲】 世人不識東方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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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鄧名敦

漢武帝在位時期，是一個集軍事、經濟、文化等各領域大放異采的年代，也是一個很有故事的年代。往近的說，有衛青、霍去病等良將開疆拓土、保家衛國；有汲黯、桑弘羊、公孫弘等名臣協理國家、權力制衡。說遠了些，有張騫出使西域、蘇武北海牧羊，更有司馬遷寄託理想與思想於歷史書寫的《史記》。這個年代的精采程度，恐怕連販夫走卒都很不一般，要不怎麼能海選出東方朔這類奇葩人才？

東方朔為後世熟知的，莫過於他詼諧幽默、機巧善應，《史記》將其歸於〈滑稽列傳〉，算是驗明了東方先生擅長「搞笑」的正身。

漢武帝初年徵集天下賢士，一時間各方「賢人」紛紛獻書炫學，想要博取皇帝的親睞。可是，動輒千萬字、數千卷的策論，皇帝是看得昏頭轉向、大倒胃口，而聰明的東方朔卻另闢蹊徑，不死板八股、不正襟危坐，寫了一封堪稱吹牛經典的履歷介紹，毫不客氣吹噓自己的天才：「年十三學書，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學擊劍。十六學詩書，誦二十二萬言。十九學孫吳兵法，戰陣之具，鉦鼓之教，亦誦二十二萬言。」東方朔不但自小熟習詩書等經典，更是文武兼備，連擊劍、兵法、戰爭工具都難不倒他。更誇張的是，他怕漢武帝有眼無珠，還拉上了歷史名人為他背書：「勇若孟賁，捷若慶忌，廉若鮑叔，信若尾生。」這短短的一段自介文，為後人示現恰到好處的「誇飾法」，也充分展現他的聰慧機敏。如果可以把東方朔書寫時的神情樣貌立體投影的話，他肯定會帶著一抹笑意、賣弄乖巧地說：「皇帝陛下，您不選我還選誰呢？」

東方朔的歷史樣貌，似乎就如上述般以「狂人」的形象被我們銘記。但是，從史書上看，「狂人」顯然是種障眼法、偽裝。當時，一些臣屬揣摩到漢武帝貪好遊獵卻又顧忌太后的矛盾心理，便擬定征發平民聽候皇帝玩樂差遣的政令。漢武帝一聽，自然很是欣慰屬下的「用心良苦」，但一方面又怕引發民怨。一番深思後，漢武帝索性收編土地，興建上林苑，再命屬下另找荒地補償給受損的農民。

這一齣君臣遇合、心心相印的戲碼，東方朔深以為不可，於是他板起臉來進言道：「臣聽說為人謙遜謹厚，上天就會以福澤來報應他；為人驕縱奢侈，天則會用災異來報應他。」我們都曾聽說司馬遷為李陵進言而觸怒漢武帝的故事，深知漢武帝是個好面子的皇帝。然而，就在群臣一臉煞白、惶恐不安之際，東方朔批逆鱗之舉不但沒有獲罪，漢武帝還好整以暇的聽完他的論述，甚至很是滿意的升了他的官職。

這是為什麼？明明都是拂逆上意，為什麼兩人的下場南轅北轍？我推測，或許是東方朔狂悖的形象，讓漢武帝沒這麼有戒心；又或許是東方朔的能言善道、機伶應對，讓漢武帝在儼然森森的宮牆內，嘗到一種似君臣又非君臣的樂趣。

宋代的《太平廣記》把東方朔加入了神仙的行列。成仙的路途，東方朔走來毫不費力，就連詩仙李白都稱：「世人不識東方朔，大隱金門是謫仙。」但是，東方朔就像默劇大師卓別林一樣，在笑臉裡被眾人誤解。他們嬉笑怒罵、他們滑稽逗趣，但他們都有一顆比任何人都熾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