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雜論】固請再三而不許

admin

文／嚴陽

貞觀二年（六二八），公卿上奏：依《禮》中所講的，六月夏日，可以居住在涼台，但是現在夏天暑氣沒有退卻，秋天涼氣才剛開始，皇宮中非常潮溼，請求修建一座暖閣讓您居住。唐太宗說：「朕有哮喘病，難道就不怕潮溼？但如果修建的話，會浪費許多人力物力。以前漢文帝想修建露台，因為憐惜十戶百姓家產而放棄這個想法，朕功德不及漢文帝，而比他還要奢侈浪費，難道是為人父母的道理嗎？」所以，公卿奏請「至於再三，竟不許」。

這是記載在唐人吳兢《貞觀政要‧卷六‧論儉約》中的一件事。那些朝中公卿為什麼要上書建議唐太宗建一幢暖閣？我們雖然不能完全排除拍馬奉承的可能，但我們同樣無法否定的是，這建議有一定的合理性：唐太宗患有「氣疾」──即今天所說的哮喘一類的疾病，房舍潮溼顯然對他的健康來說，十分不利。

在這樣的背景下，建一幢暖閣並不為過。然而，唐太宗想到當年漢文帝想修建露台，僅是因為考慮到可能對十戶百姓人家產生影響，最終放棄的舊事，認為作為皇帝應該在功德上向前朝皇帝看齊，而不該是在奢侈浪費與物質享受上。

這是一個富有政治遠見及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重要位置的皇帝，一個十分重視「以史為鑒」，努力從過去時代的帝王身上吸取經驗教訓的皇帝。而他之所以否決了修建暖閣的建議，也許他深知大唐由「亂」而「治」才剛起步，國家百廢待興，如果他開了一個奢侈浪費、追求享受的先例，此後的王公大臣們很有可能以他為榜樣，一發不可收拾。

對於封建帝王來說，既已「君臨天下」，接著是滿足其充分享受生活的欲望。所以，我們看到歷來皇家的宮殿十分氣派，皇家的苑囿一望無際，後宮佳麗如雲，皇家的器物一定是普天之下最精美的。但是，作為具有政治抱負與遠見的唐太宗，比其他人看得更遠更深：早在貞觀元年，他就指出，不能因為個人的私欲而大興土木，因此停下了洛陽宮的建造；他還指出，一個王朝，假如人們縱情享受「雕鏤器物，珠玉服玩」，那麼「危亡之期可立待也」。也因此，他下達命令：自王公及之下，第宅、車服、婚嫁、喪葬，若裝飾過於豪華，便一切都停止供應並查處。

因為唐太宗的以身作則，所以在他的治理下，樸實之風必然成為社會風尚。在這樣的背景下，貞觀年間，風俗簡樸，人們的衣服雖然沒有錦繡，卻也財產富饒，沒有飢餓的情況。由此，讀到公卿「固請至於再三，竟不許」，不由得稱歎，唐太宗真是一位不尋常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