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藝筆記】 自撰春風絕句三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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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陳牧雨

韻一：

〈杏花〉（左圖上）

靜苑杏花開，芳心莫漫猜。

春風如有意，日日過牆來。



五言絕句，仄起平韻正格。

韻目：灰，首句用韻。

譯文：寂靜的院子裡杏花開了，請不要隨便猜測我的心思。春風如果有意，就請你天天翻牆過來吧！

宋代詩人葉紹翁有一首很有名的〈遊園不值〉七絕：



應憐屐齒印蒼苔，

小扣柴扉久不開。

春色滿園關不住，

一枝紅杏出牆來。



詩的意境很美，作者來到了一座小園，想進去小園觀賞杏花，結果敲了許久的柴門，都沒人來應門。於是詩人猜想，應是主人怕客人的木屐踏壞了蒼苔而留下屐痕，所以謝客不應吧？

詩人十分懊惱，正想離開之際，突然發現，園裡有一枝紅杏伸出牆外來，原來滿園春色是關不住的。

這簡直是柳暗後見花明的喜悅。

不過，從一枝出牆的紅杏，可以聯想到牆裡必然是春色滿園，這也是詩人才具有的的特質吧？

南宋詩人陸游也有類似的一首詩〈馬上作〉：



平明小陌雨初收，

淡日穿雲翠靄浮。

楊柳不遮春色斷，

一枝紅杏出牆頭。



或許〈遊園不值〉一詩脫胎於此，但我總覺得葉紹翁的句子更為生動活潑。

從此「紅杏出牆」成了「滿園春色關不住」的代名詞。也意味著美麗的女人不安分的意涵。

一首好端端的優美春詩，就這樣被如此莫名的詮釋破壞殆盡了。



韻二：

〈牡丹〉（左圖中）

露重欲凝香，巫山枉斷腸。

深宮誰倚檻，脈脈對君王。



五言絕句，仄起平韻正格。

韻目：陽，首句用韻。

譯文：露珠想要凝結紅豔花朵上的香味（一枝紅豔露凝香），這樣嬌媚的姿態，連巫山神女看了都要自形羞慚（雲雨巫山枉斷腸）。在深宮裡，是誰常常倚著欄杆，含情脈脈看著君王？（沉香亭北倚欄杆）。

李白有名的牡丹詩〈清平調〉共三首，「一枝紅豔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沉香亭北倚欄杆」三句都原出於此。

第一句，說明牡丹除了視覺外，同時也是嗅覺的饗宴。凝結在花瓣上的露珠，必然沾惹了濃烈的花香，有「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的況味。

第二句，引用楚懷王遊巫山高堂觀遇神女的故事：楚懷王與神女一夜纏綿，隔日巫女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在君王嚴峻的事業裡，其實也有雲雨巫山的浪漫。

第三句，沉香亭北倚著欄杆含情脈脈的看著君王，這樣的楚楚可憐的樣子，如何不教君王疼惜愛憐？

我用了這三句，脫胎寫成了這首牡丹詩。刪繁就簡，雖有效顰之嫌，卻也有一種阿Q式的得意。



韻三：

〈鳶尾〉（左圖下）

水澤春風暖，鴛鴦夢正長。

何由來翡翠，劃破紫鳶塘。



五言絕句，仄起平韻正格。

韻目：陽，首句不用韻。

譯文：春風吹得整個水澤都溫暖了起來，鴛鴦也躲在花叢裡睡著了。不知哪來的翡翠鳥，擾亂了長滿紫鳶花水塘的寧靜。

鳶尾花從淺水中冒出，春風拂過，猶如一隻隻展翅的紫蝶，翩翩飛舞。翅薄身輕，再多的飛舞，也是悄然無聲，驚擾不了在春風裡沉睡的鴛鴦。

此時，似乎連時間也捨不得破壞這一切的寧靜而停止了流動。

這樣靜默的時刻，突然一隻翠鳥，貿然的飛過池塘。

於是池塘開始恢復原來的騷動，池水淙然如昔，驟醒鴛夢，歲月繼續永無止境的往前奔去。

至此，春天已然到了尾聲，夏日即將到來，四季繼續運轉，春夏秋冬，年復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