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堂鐘聲】 雪白清麗詠絮之才

admin

劉禹錫〈烏衣巷〉藉著野草、夕陽和燕子描繪朝代興亡，其中「舊時王謝堂前燕」的謝家是東晉望族，除宰相謝安、名將謝玄、才子謝靈運外，謝氏男兒人才輩出，書上記載姓名的共百餘人。這萬綠叢中有一道不可被忽視的紅，便是謝安的姪女──謝道韞。

謝道韞自幼由謝安教導，與眾兄弟一起學習。她年僅八歲，謝安問《詩經》裡什麼句子最好？謝道韞答，最好的是〈大雅．烝民〉裡，尹吉甫歌頌大臣輔佐周宣王中興的「吉甫作頌，穆如清風。仲山甫永懷，以慰其心。」因詩句清麗，彷彿能安養萬物。謝安即讚許她有「雅人深致」。

《世說新語》記錄她聰穎伶俐，才壓一票男兒的故事：一個冬日，謝安望著眼前雪景問，能以何比擬雪花？姪兒謝朗道：「差不多像把鹽撒在空中。」謝道韞笑言：「不如比作柳絮隨風翻飛呀。」將冬雪比春絮，貼切有美感，謝安樂得呵呵大笑，對她喜愛得不得了。「詠絮之才」也成了後人稱讚有才女子的常用語。《三字經》的「謝道韞，能詠吟。彼女子，且聰敏，爾男子，當自警。」也是藉她提醒，男子須以聰慧的女子為榜樣，警醒奮發。

謝道韞的弟弟謝玄對她更是崇拜。謝玄和當時的世家公子張玄，總為兩人的姐妹究竟誰較優秀爭執，遂找上常出入兩家的僧尼評斷，聽人稱許謝道韞「神情散朗，有林下風氣。」實為女中名士，謝玄這才心滿意足。

而謝道韞對謝玄嚴厲非常，曾痛斥他為何不長進，也絲毫無損謝玄對她的崇敬。現存的書信能讀到謝玄曾感謝謝道韞的囑咐，可見姐弟情深。

謝道韞是謝家明珠，婚事自得門當戶對。謝安將謝道韞許配給王羲之的次子─稟性忠厚的王凝之，並在仕途上多有提拔，望能保障謝道韞的婚姻。可惜，對謝道韞而言，王凝之資質太差，夫妻難有心靈交流。她回娘家時，曾抱怨謝家兄弟都如此傑出，天下竟有王凝之這般庸才！

雖與丈夫相處不甚如意，謝道韞還是恪守本分相夫教子，也繼續鑽研學問。

有次聽聞小叔王獻之因口吃辯論吃虧，即請人架起青紗帳，由帳後幫王獻之辯贏滿堂賓客，打響王夫人的名號。

謝道韞以為終將平淡度日，未料遭遇孫恩叛亂。當叛軍殺入，身為郡守的王凝之沉迷道術，自詡有十萬神兵可力保不失，卻導致他和兒子喪命。

丈夫與兒子慘死，謝道韞緊抱孫兒，提著一把長劍突圍，最終仍被俘擄，但她面無懼色與孫恩談判。

孫恩耳聞她文采出眾，又見氣勢非凡，頓生敬佩，命人送他們回會稽城內，並赦免其族，解救了謝氏和王氏眾人。

戰亂後，謝道韞登泰山寫了〈泰山吟〉，末幾句：「器象爾何物？遂令我屢遷。逝將宅斯宇，可以盡天年。」透露世道紛亂，欲歸入山林的念頭。此後，謝道韞帶著孫兒寡居，待新任太守聽說她的事蹟，前來討教並建議開班授課。於是，她支起青紗帳教導學子，終日與詩書相伴，頤養天年。

謝道韞享過最好的榮華，有過最壞的經歷，但她不曾墮落，憑一身氣魄與才華，保住家人也求得自我安生。一如她幼時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在混沌的魏晉時期，留下了一抹雪白清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