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雜論】 眾人與一士

admin

文／嚴陽

貞觀四年（六三○），唐太宗下詔在洛陽修建乾元殿，以供天子巡遊四方時下榻居住。就在一眾朝臣鴉雀無語的時候，給事中（官職，可出入宮禁，常侍皇帝左右）張玄素上書竭力加以勸諫。

張玄素的理由如下：一，國家剛統一，民生凋敝，尚處於恢復之中，不宜鋪張；二，過去太宗平定洛陽時，下令拆毀前朝豪華奢侈的宮殿，贏得百姓的贊譽，如今又下令重建，豈不是出爾反爾？三，如非緊急事件，無需即刻出巡，而建兩個國都的做法，更是浪費國家財產；四，國家才剛平定，百姓還未徹底走出飢寒，且在短期之內未必能改善；五，當年漢高祖劉邦要在洛陽建都，被大臣諫止，皇上應該向古人看齊。（唐吳兢《貞觀政要．卷二．論納諫》）

作為國君，唐太宗希望在洛陽修建乾元殿，作為自己出巡時的行宮，並非不可理解。因為過去有太多的皇帝就是這麼做的，除了可以享受更好的住宿條件，也能滿足帝王至高無上的心態。臣下即便有想法，但為了避免拂逆皇上的心意，令龍顏不悅，進而可能招致呵斥甚至杖罰之類，保持沉默，也就成了多數人的選擇。

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張玄素上書對唐太宗加以勸阻，一方面固然是職責所在──給事中屬於門下省，具體負責審議封駁詔敕奏章，如有異議可直接批改駁還詔敕；但是，不願看到唐太宗的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更不願其修建洛陽乾元殿的詔令，對國計民生產生重大的負面影響，恐怕是他之所以諫諍的重要原因。可以說，張玄素對皇帝無比忠誠，以及對於國家未來的思慮，是他冒著被斥責乃至被處罰的風險，向唐太宗進諫的根本原因。而唐太宗在看過奏折並與張玄素一番對話之後的反應如何呢？他感嘆道：「以卑干尊，古來不易，非其忠直，安能如此？且眾人之唯唯，不如一士之諤諤！」

唐太宗這番話的大意是，要地位低的人干預地位高的人，歷來不容易做到。若非張玄素忠心正直，心地無私，又怎能做得到呢？屬下在上級面前，一般而言多是低眉順眼、唯唯諾諾，何況為人臣者在至高無上的皇帝面前？但張玄素竟然就這樣做了，更讓人欽佩的是唐太宗從善如流。

唐太宗身邊的諫臣魏徵，對此也發表了他的看法：張公的話很有力量，竟然能夠改變國君的想法，真可謂仁義之人。而它所產生的積極影響和對國家百姓的好處，更是不可限量。有鑒於此，張玄素這「一士」，值得眾人所稱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