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歷史】 張超英的快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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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尚智

張超英口述、陳柔縉執筆的《宮前町九十番地》（台北：時報文化出版公司，二○○六），這本書的主人翁張超英（一九三三─二○○七），他長年擔任外交官，做到最高的職位是新聞局駐日新聞處處長。對一般人來說，恐怕不算大名鼎鼎的人物，但是，他的人生經歷精采有如電影情節，整本書可說是六十六篇故事串聯起來的回憶錄。出身日據時期礦業世家的張超英，李昂的序稱他是「有點害羞、十分可愛的阿舍．黑狗兄。」

書名「宮前町九十番地」指的是他老家舊址，即現今台北市中山北路台灣水泥公司對面，佔地一千多坪，可見他家父祖輩驚人的富裕程度，不愧是「阿舍」。

說他是「黑狗兄」也很有道理，封面是一九五○年代初期，他十七、八歲在香港讀英國人辦的貴族中學時，叼雪茄的模樣，有點古靈精怪，又充滿紳士派頭。然而，筆者以為張超英最英俊的照片，是在書裡的中學與大學時代照片，眉宇之間簡直是明星林志穎分身，有錢又帥氣，應該迷倒不少女孩子吧？

本書最值得一看的地方，筆者認為集中在書的開頭與結尾。書開頭的十五篇故事，是張超英的有錢少爺回憶，令人咋舌不已，不過作者陳柔縉的故事排序頗有深意，第一篇是〈台灣首富「一碗麵」的故事〉，他十三歲時，某天跟林熊徵共進午餐，吃的是便宜的切仔麵，沒想到隔天這位台灣首富就過世了，張超英「開始隱約感覺擁有很多錢財的虛無，覺得知道怎麼賺錢並不重要，知道怎麼花錢才是人生更重要的事；知道怎麼花錢，才能過有意義的人生。」（頁五二）

正如劉黎兒的序所說，張超英是「超越時代與國境框架的自由人」，原因或許是他優裕的成長環境，與留學香港、日本的國際化經驗，使張超英悠遊於台灣、日本、西方與中華文化之間，沒有強烈的意識型態，對現實利害不太計較。

張超英一九八○年代得到最優秀公務員的鍍金獎牌被宵小偷走，他卻認為「人生如浮雲，榮辱終會消散。雖然臨事我願意全力以赴，但事後，應該寵辱兩忘，獎牌存與不存，應該了無掛礙。」（頁一九四）自由飛翔的心靈，才能擺脫官僚習氣，追求真正的快意人生。

一九三三年出生的張超英，與一九二三年出生的李登輝，兩人有類似的時代經驗──童年與成長時期接受日本文化薰陶，另一方面對西方文明有高度認識，又在國民黨政府做事。這本書的後半段，自第三十九篇開始，是他人生另一個黃金階段，在兩度出任駐日新聞處處長任內，一次次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安排時任新聞局長的宋楚瑜「巧遇」日本首相中曾根康弘、向日本媒體賣力宣傳時任總統的李登輝與台灣的民主化，大大開拓日本社會對台灣的認識。

從零開始，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盡力實現理想，使人驚奇連連，他說：「人生欠缺機會，常因我們單憑肉眼，或靠皮膚感覺溫度，馬上下判斷，認定沒有機會，試都沒試就放棄所致。」（頁一八五）這樣不輕易放棄的態度，令人敬佩張超英的膽識。

《宮前町九十番地》出版後頗受好評，在當年榮獲「中國時報．開卷好書獎」中文創作類十大好書，後來還出版了十周年紀念版。有別於過去對這段歷史的描述，往往比較沉重悲情，這本書讓我們看到另一種充滿活力與風采的老一輩台灣人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