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雜論】 神話與神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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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嚴陽

明人朱國禎的《涌幢小品》「撻虜徵應」一章中，有這樣一個故事：明英宗被瓦剌人（蒙古人的一支）俘獲，身上竟然沒有中一箭。他坐在高台上，瓦剌人們圍住他，從四面打量他，其中一人試圖傷害他，卻立刻倒地。也先（瓦剌人的首領）騎馬過來，也多次墜落馬下，並因此而懾服。瓦剌人有一匹馬咬人，普通人無法靠近，拿它獻給明英宗，馬居然蹲伏於地，服服帖帖，明英宗騎在馬上，就像騎在龍上一樣。瓦剌人因此大驚，對他更加恭敬。也先則對明英宗磕頭稱臣，並最終將他送還。

在中國人的眼中，皇帝此人非常神聖，上有老天籠眷，下有百姓拱著，誰能奈之何？你看這裡，明英宗似乎也是這樣神奇——即便是身陷瓦剌，可無論是人還是畜，都對他畢恭畢敬，心存畏懼。但是有一點我怎麼也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么明英宗會被瓦剌人俘虜，受盡屈辱瞎了一隻眼不算，還弄了個半身不遂？換一個角度說，假如不是他兄弟朱祁鈺在他被俘期間，被一眾臣子推舉坐上了龍椅，讓他在瓦剌人的眼中成了沒用的棋子，加之瓦剌人也厭倦了戰爭，不然，瓦剌人會把他送還嗎？

其實，這一切都不過是「朱國禎們」創造出來的神話！因為我們不難想象，如果明英宗真的有天帝之類護身，那麼，他首先就不該御駕親征時竟然被擒；假如他被擒之後，依然有上蒼護佑，那麼，他就不該瞎眼與肢體殘疾；假如他被瓦剌人送還之後，天帝依舊在冥冥之中罩著他，他就不該在南宮裡，度過那許多如同囚犯的日子！或者說，顯然，是如「朱國禎們」的一眾臣子，為了維護主人的形象，刻意編造出了這些神話！

另一方面，我們不能不說的是，對於很多帝王來說，他們的絕對權力的獲得因為缺少正當性——非公眾推舉產生，也未必是繼承得來，而是靠暴力、奸詐、厚黑得來的，所以，他們必須在輿論方面做足功夫，即努力通過虛構、編造各類神話，來神化自己、哄騙百姓，試圖讓大家信以為真、乖乖巧巧聽命於己。對於很多百姓來說，有的可能真的是腦力不夠用，糊裡糊塗便上了當；有的則可能是鑒於帝王之人的淫威與暴力，雖然不糊塗可也不得不裝糊塗。而正是這一切，讓神話得以流行，讓「神化」能夠得手。

很多與帝王相關的神話就是這樣產生的，很多帝王之人也就是這樣被神化的吧！